【深度】杉杉变局

　　界面新闻记者 | 庄键 高菁

　　坐落于上海黄浦江东岸后滩地块的君康金融广场，由五座体式神似莲花花瓣的落寞建筑聚会而成，它因此被称作“莲花楼”。2022年1月，杉杉控股将总部迁往此处，占据五瓣莲花中最为周边黄浦江的A栋大楼。

　　在杉杉控股总部大楼入驻庆典上，时年64岁的杉杉首创东谈主郑永刚称，这栋建筑交付着他从1989年创立杉杉以来的梦思：“在上海黄浦江边领有一座总部大楼，在上海的天空线上留住杉杉的标志。”这位杉杉的已故首创东谈主那时涌现，他还切身参与到“莲花楼”的计较联想中。

　　杉杉总部大楼。拍摄：高菁

　　当今，这栋大楼里最具权势的一号位，如故酿成了现年42岁的周婷。她曾是电视台的记者和主播，乐于在应酬媒体上晒出我方的责任照和生计平方，而周婷更为东谈主熟知的身份，是郑永刚的第二任配头。

　　11月18日晚间，一天前刚接任杉杉股份（维权）（600884.SH）董事长的周婷，就在公司官网发布《致整体杉杉同仁的一封信》。她颇为动情地在信中写到：此时此刻，窗外的黄浦江曲折流淌，延绵接续。我敬佩，在民众的共同奋发下，兀立于黄浦江边的杉杉这棵大树，履历了严寒和饱经世故之后，一定会挺拔而立，生生不息。

　　11月17日，杉杉股份董事会保举周婷为公司新任董事长，前任董事长郑驹则改任副董事长一职。现年33岁的郑驹，为郑永刚与前妻周继青之子。在其父客岁2月突发腹黑病离世后，郑驹被推向台前，成为“杉杉系”的掌门东谈主。

　　郑驹的给与之路并不顺利。

　　在杉杉股份表决郑驹担任公司董事的股东大会上，周婷随机现身，称这次会议是违法和错误的，并宣称我方行动郑永刚的现任妃耦及三个子女的法定监护东谈主，基于给与联系，她应当成为杉杉股份的骨子适度东谈主，她还因遗产给与纠纷向法院告状郑驹。一场朱门内斗大戏，因此被公之世人。

　　两边最终在客岁5月休战，周婷参预杉杉股份董事会担任董事，郑驹赓续推论董事长职责，这场朱门纷争由此暂告一个段落。

　　担任杉杉股份董过后，周婷也并未都备袪除在电视台的责任。本年8月，她仍以主播的身份出当今第一财经电视的屏幕上，主合手晚间财经新闻节目。

　　与此同期，周婷时常出当今杉杉总部原先为郑永刚所准备的12楼办公室。这一层，听说也曾为郑永刚准备，郑驹此前则在楼下11层办公。

　　郑驹一直被郑永刚视为我方的“交班东谈主”。从高中起，他便放洋留学，毕业后参预杉杉集团。公开信息骄矜，2015年2月，郑驹担任杉杉控股总裁，并于次年建立了杉岩股权。2018年2月，郑驹出任杉杉控股的法定代表东谈主及董事长。2019年9月，郑驹担任杉杉集团董事、副总裁，并于2020年1月升任杉杉集团总裁。

　　据杉杉里面职工称，郑驹为东谈主低调，不喜张扬。郑永刚物化之前，郑驹主要在公司从事投资方面的责任，“固然也在来去公司业务，但那时候有‘老郑总’在前边，郑驹并莫得切身上手，对业务的了解细目不会那么全面。”

　　如今，跟着周婷取代郑驹就职杉杉股份董事长一职，这场眷属纷争又有了新的演绎。除杉杉股份外，杉杉控股、杉杉集团的董事长东谈主选近期也接踵完成变更，均由周婷担任。此前，杉杉控股的董事长为郑驹，杉杉集团的董事长为周敏。

　　杉杉控股、杉杉集团和杉杉股份三家公司为“杉杉系”的中枢运营主体。其中，杉控控股径直合手有杉杉集团50.63%的股份，杉杉集团径直合手有杉杉股份34.64%的股份。尽管郑永刚已物化近两年，但他仍然是上述三家公司的骨子适度东谈主，“杉杉系”的新骨子适度东谈主一直未明确。

　　与郑永刚刚离世时不同，此时的“杉杉系”已掩盖在资金链垂死的昏暗之下。周婷在上述公开信中坦承，本年下半年以来，因为多紧要素的重叠，杉杉控股和杉杉集团碰到了较大的挑战。

　　“杉杉系”堕入危急的信号，最早是在6月28日杉杉集团发布的一则贷款利息过时公告中涌现的。

　　这份公告深远，杉杉集团应于6月20日向兴业银行、浙江稠州贸易银行、浙商银行支付的1963.91万元贷款利息未按照经营还款。但在公告深远日，杉杉集团已与所涉贷款银行进行疏导协商并收尾一致，完成讨论款项支付。

　　杉杉集团那时诠释称，这次还款过时是因资金安排原因所导致，将进一步加强流动性照管，严格按照商定的还款经营进行讨论资金的偿付。

　　这笔不到2000万元的利息过时，成为了“杉杉系”而后一系列债务背约的登程点。

　　不到两个月后，杉杉集团再度出现流动性问题。

　　杉杉集团在8月6日深远，其向澳门国外银行肯求的单子到期后，公司未付清汇票款，导致澳门国外银行垫付5967.99万元。8月28日，杉杉集团又发布公告称，因资金安排原因，杉杉集团应于8月21日向10家银行支付的贷款利息未按照还款经营完成支付，系数约1170.71万元。

　　评级机构新世纪在当月下调了杉杉集团的主体信用评级，由AA着落至AA-，同期评级瞻望为负面。其原理包括债务风险尚未灵验缓解、部分贷款利息与单子出现脱期支付与过时、公司控股股东杉杉控股的债务风险进一步扩散。

　　杉杉集团9月3日深远的信息骄矜，其如故卷入了由杉杉控股债务问题所导致的12告状讼中。杉杉控股因未能定期还款或支付贷款利息，被中国民生银行、上海华瑞银行告状，波及金额1.87亿元，行动贷款担保东谈主的杉杉集团被要求承担连带退回包袱，因此成为被告。

　　此外，由于杉杉控股波及紧要诉讼，触发贷款背约条件，上海农商银行、上海银行等金融机构要求其提前退回本付息，波及金额为10.95亿元。杉杉集团雷同以贷款担保东谈主的身份成为被告。

　　受困于流动性危急，“杉杉系”以至被动袪除了关于上市公司永杉锂业（603399.SH）的适度权。

　　永杉锂业是“杉杉系”所适度的两家上市公司之一，另一家即为杉杉股份。永杉锂业主要产物为碳酸锂和氢氧化锂等原材料，用于锂电板正极材料坐褥。

　　11月1日，杉杉控股旗下公司宁波炬泰合手有的9200万股永杉锂业股份完陈规则竞拍，这部分股权此前已因债务过时背约被规则冻结。最终，永荣控股集团旗下企业永荣致胜竞得股权，成交价系数8.03亿元。上述股权易主，也意味着宁波炬泰丧失了永杉锂业控股股东的身份，永荣致胜成为这家上市公司的新东家。

　　“杉杉系”关于旗下另一家上市公司杉杉股份的适度权也岌岌可危。杉杉股份主营负极材料和偏光片业务，是“杉杉系”的中枢财富。来烦嚣极材料和偏光片的营收，占到杉杉集团总收入的大约摆布，杉杉集团的其余营收则来自于服装和贸易板块。

　　端正11月5日，杉杉集团偏激一致行径东谈主所合手有的杉杉股份中，累计被冻结和标记股份，系数占其所合手股份的78.28%。要是这部分股份被强制规则惩处，杉杉股份将重演访佛永杉锂业适度权变更戏码。为此，杉杉集团正与讨论方进行疏导以裁汰冻结比例。

　　尽管直到本年下半年，“杉杉系”的流动性危急才渐渐透露，但其接洽滑坡在客岁就已开动显现。

　　两年前的2021年，杉杉股份才刚站上其功绩巅峰。这一年2月，由郑永刚切身拍板的偏光片业务收购交易完成交割，杉杉股份斥资11亿好意思元（约合79亿元东谈主民币），从LG化学手中拿下了这笔财富。

　　偏光片是液晶骄矜面板的中枢部件，主要作用是使晴朗通过骄矜屏或起义无谓要的晴朗通过，从而使屏幕骄矜出图像。郑永刚意图借助这笔收购再造一个杉杉。在收购起首，它也确乎为杉杉股份带来了立竿见影的功绩擢升。

　　2021年，杉杉股份营收初次迈过200亿元关隘，达到206亿元，较前一年骤增152%。净利润也大幅擢升至33.3亿元，创下历史新高。其中，偏光片业务孝顺了接近一半的营收和跳跃三分之一的利润。

　　与此同期，郑永刚也入部下手对其历经多年打造的锂电板材料业务进行瘦身。杉杉股份在1999年即涉足包括东谈主造石墨、自然石墨在内的锂电板负极材料业务，并将触角慢慢延长至正极材料和电解液界限。

　　在这轮业务梳理经过中，杉杉股份将所合手有的锂电板正极材料部分股权出售给了巴斯夫，袪除了这部分财富的主导权，次年又出售了电解液板块，仅保留负极材料业务。负极材料与新购入的偏光片业务，而后被视为杉杉股份乃至“杉杉系”的两大中枢产业。其中，杉杉股份的东谈主造石墨出货量和大尺寸偏光片阛阓占有率均为全球首位。

　　2022年，杉杉股份的功绩仍然处于高位。但郑永刚在2023年2月的一忽儿离世，以及而后“小郑总”的接棒，成为“杉杉系”快速滑落的扫数分水岭。

　　一位杉杉股份的职工评价称，郑驹担任董事长手艺相等费力，包括云南谨慎负极材料形势和江苏张家港偏光片形势标投产庆典，他都会去现场。笔据界面新闻的不都备统计，在郑驹担任杉杉股份董事长的领先15个月，公司官网总共有11次关于其参加政府官员、企业高管接见等行为的报谈。

　　上述东谈主士同期说起，郑驹上任后赶巧赶上行业波动期，年岁轻轻的他一忽儿要接办那么多业务，需要时刻恰当。也有说法称，郑驹真确的酷爱酷爱在于我方的投资公司。

　　在杉杉股份的主要业务界限，昔日两年波动最为剧烈确当属负极材料行业，供需联系的阶段性失衡的威力在2023年慢慢显现。

　　受下流需求增速放缓、行业产能开释加重竞争、以及石墨化加工价钱大幅下滑等要素影响，负极材料价钱下行，盈利空间显赫收窄。杉杉股份负极材料业务的毛利率在2023年滑落至11.77%，较2021年巅峰时着落17个百分点。一位杉杉股份负极材料业务的东谈主士称，锂电负极行业面前处于产量不息擢升，但价钱和利润合手续滑坡的逆境。

　　2023年，杉杉股份营收降至190亿元，净利润萎缩至7.6亿元。本年前三季度，除负极材料外，偏光片业务产物价钱也合手续着落，上市公司功绩进一步下滑。当期营收132.8亿元，同比减少9.69%；净利润仅为2321万元，同比减少98.07%。

　　2023年，杉杉股份母公司杉杉集团出现1.4亿元的亏蚀。本年上半年，其亏蚀幅度进一步加大，亏蚀额增至1.7亿元。

　　笔据杉杉集团深远的信息，端正11月11日，除杉杉股份外，其有息欠债总和为122.65亿元。端正9月30日，杉杉股份的有息欠债总和为172.73亿元，两者累计跳跃295亿元。

　　已多次出现债务背约的杉杉集团，端正本年6月末的财富欠债率为57.27%，相较于此前两年仅增长了约两个百分点。杉杉控股的欠债金额等财务信息则未对外公布，杉杉控股旗下还领有医疗康复和巨额贸易等业务板块。

　　外界尚无从得知，“杉杉系”的功绩滑坡怎样马上演变为一场流动性危急。业内多量的一个说法是，年青的郑驹对集团掌控力不及，“压不住场地”，导致债务问题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发生四百四病。

　　值得防卫的是，“杉杉系”还存在内控问题。

　　笔据上海证券交易所公布的治安贬责决定书，杉杉控股存在通过供应商、工程施工方等方法占用杉杉股份资金情形，2022年1月至2024年4月累计占用17.88亿元。上海证券交易所因此在11月7日对杉杉控股给以公开斥责，并对杉杉股份实时任董事长郑驹等东谈主通报月旦。

　　在杉杉股份的官网上，终末一次关于郑驹动态的更新出当今本年5月21日。他以杉杉控股董事长的身份接待南京市委副通知、市长陈之常一转的访谒。郑驹表态称，杉杉将积极鼓舞偏光片全球研发中心在南京的落地。

　　在“杉杉系”本年6月堕入流动性危急于今，公司官网未再对郑驹的责任动态进行公开深远。

　　在周婷成为“杉杉系”新掌门东谈主的前一周，杉杉集团又对外皮露了最新一笔债务背约。其应向诞生银行、工商银行和上海银行支付的贷款本金及利息未能按经营兑付，波及资金逾2亿元。

　　这场危急将把领有35年历史的民营企业带向那边？周婷了了她所濒临的挑战。

　　“杉杉控股和集团层面，咱们将坚强信心，积极引进政策投资，加速财富惩处，以高度的社会包袱感，妥善冒昧刻下辛劳。”她在前述公开信中称。

　　在周婷发出这份公开信的11月下旬，上海已被冷空气侵占，黄浦江边的大树在寒风中摇曳，时常有泛黄的树叶掉落，江畔的“杉杉”帝国也正在履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局。